【酉阳年味】杀年猪;吃刨汤

“他们来了”。随着一声喊,围着火炉闲聊的女人们都起身了。几人去厨房揭开锅盖,查看煮好的米饭,另外几人则忙不迭的换上了围裙和袖套。和酉阳他村寨一样,在马马沟,一场完整的年猪杀下来,需要一天功夫。杀猪的力气活由男人们搞定,杀好的年猪开膛破肚冲洗干净后从寨上抬下来后,就该她们上场了。

灶台上的米饭焖的正好,杨家媳妇正用一口大木甑将饭盛起来。腾腾的雾气里,其他几个女人在砧板上剁着葱姜蒜末,咚咚咚咚,咚咚咚咚。偶尔有女人高着嗓子喊:水担到哪里去了?灶里的火再小些。小孩子别处玩去……

堂屋里的男人们围着火炉抽完一只烟后,取下半边猪肉,简单切块后拖到屋外,打开燃气罐快速烫猪皮去毛。虽然此前已经去过一次毛,但这第二道工序必不可少。一则确保猪毛去除干净,二则过火之后的猪皮不致过分肥腻,这是最淳朴原始的智慧,是世世代代传下来的规矩。

一整年的猪都养下来了,何况烫皮去毛。村民们在期盼一年的美食花费功夫并无怨言。从现在起直至春节,他们几乎每天都要这样忙活——整个村子,都在陆续杀年猪。

杀年猪也是小孩子们的节日,他们很早就随着妈妈聚集到杀年猪的主家等候。他们为即将吃到的美食感到兴奋,丝毫不理会大人们的忙乱,自顾自的奔跑打闹。几个小男孩在燃尽的鞭炮灰里翻找还未炸裂的炮竹,那是他们最中意的玩具。

一大锅热水在锅里烧着,灶上的女人略闲了下来,坐到火凳上往灶里一沓沓的送着柴火。砧板上的切菜声也暂告一段落,她们将切好的配菜分门别类的装好。而后直起身来,用手腕抵着腰(手上油腻腻的,她们不愿弄脏了围裙),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天。

待到男人们将去好毛的猪肉抬进来,女人们马上进入了战斗状态。排骨切块,其他部分切片,猪腿要单独下下来……猪肉在女人们的刀下变换着形态,那场景倒让人想起鲁迅先生的祝福来,“杀鸡,宰鹅,买猪肉,用心细细的洗,女人的臂膊都在水里浸得通红,有的还带着绞丝银镯子。”切、洗、烧火、看水……

不大的厨房里,女人们走来走去,头顶垂下来的电灯被谁撞了一下,灯光晃晃悠悠。跟这剁肉声、热水滋滋声极为协调。

最早下锅的是排骨,此时水已烧开了。揭开锅盖的瞬间,蒸腾的水汽将站在灶台前女人的身影吞下去。待到排骨下锅,水汽渐渐小了,人才看的分明。一口大锅,几乎吞下了小半只猪,撇去煮出的白沫,醋、枸杞酒、食盐按比例下锅。灶里又添了一块木柴,滋滋的火苗映红了烧火女人的脸庞。她耐心的掌控者火候,时不时抬眼盯着锅盖外围冒出的热气,等待水的再一次沸腾。排骨很快煮好了,水与火的共同作用将肉的杂质和膻味去除掉,煮熟的肉色微微泛白。将热腾腾的排骨捞起来放进大筛子里,最后一块肉才出锅,守在一旁的男人端起筛子冲出了屋外。

屋外正对着一条小溪,虽是冬季,但溪水并未断流,溪底的大石块裸露着,像少女精致的锁骨。只见那男人非常快的将大筛子浸入溪水中,充分冷却后就踩着裸露出来的石块去到对岸了。对岸的厨房里,瓦罐和炉火正虚位以待。

接下来的刨汤肉,是个体力活。切好的五花肉片足足有一整锅,女人们根本翻炒不动。一个女人放下刀,去屋外拉了一个男人进来帮忙。男人左手掌勺右手握铲,双臂在锅内有力的翻动,确保每一片肉均匀受热,待油脂溢出直至金黄后,他退到一旁,将掌勺大权重新归还给女人。葱姜蒜末糖浆料酒的添加,男人们绝不掺和。厨房是女人们的领地,她们在这里有着绝对的权威。她们看似漫不经心的添加,却是男人们舌尖最喜爱的味道。这样的翻炒大约进行了半个小时,灶台上负责这项工作的仍然是男人。女人们围着锅,重新捡起话头聊着,眼睛还不忘锅里的刨汤肉,时时伸长脖子看看成色,等到要二次调味,就从男人那里接过锅铲亲自上阵。

待到一锅刨汤肉翻炒至咕嘟咕嘟冒泡了,中途加入的热水熬成了浓汁。此时的刨汤肉也染上酱黄色,已经能闻到诱人的香气。孩子们寻味而来,围着灶台咽口水。女人端起一只小碗,从锅里舀了几片肉递给那群小馋猫。有的孩子甚至来不及吹吹就往嘴里塞,烫的边跳边喊妈妈,一厨房的人看了又是恨又是笑。此时男人已经自觉的隐退,临走不忘从灶里铲走一堆烧的正旺的炭火倒入屋外的火盆里。屋外的男人们,此刻斗地主打的正欢,这一团火正旺手气。女人放入扎好的蒜叶去腥,稍微翻炒一阵后刨汤肉就起锅了。就着这油锅,爆猪肝和酸豆角肉沫再好不过。待到所有菜装盘,男人们的牌也散场了,桌子上早已摆好的碗筷。炖好的排骨汤,也从河对岸淌过来,爬上了餐桌。

年已近,年猪肥,刨汤香,武陵山下,村寨里欢乐飞扬……

青婉田(2015-04-15) 评论(0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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